胃鏡

　　腸胃一直以來都不是很好，最近胃又常沒來由的感到些許刺痛，吃了兩個禮拜的藥還是有不適感，眼看一直擔心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在醫師的建議下就決定照個胃鏡了。雖然大家都說胃鏡會痛，但老實說我這副身體除了不太怕痛或是會忍痛以外好像也沒什麼優點，所以一直就抱著該來的就來吧的心態，倒是沒有太大的恐懼或緊張。

　　胃鏡要來了，他在下午三點多亞東醫院的七樓招手，我坐在等候區望著面前的自動門開開關關。
滑開，一名婦人躺在病床上被推出來，他的親人已經在外等候。
滑開，小男童安安靜靜地側躺睡著了。
滑開，一位看起來與我年齡差不多或稍比我大的女子被推進去了。
掛在天花板的電視裡，主播用熟悉中氣十足的聲音報導一則又一則的新聞，護士則不帶表情專業地協助病患進出，或許這一陣子進出醫院太多次，看在眼裡雖然為他們感到些許痛苦，卻又覺得這一切都再自然不過了。

　　直到那名女子滿臉委屈流著淚被推出來，我才突然對門的另一面感到一陣寒意。那是像蜂巢一樣的結構，充滿秩序一間一間用布幕隔開來，醫生則在哀號聲中來回穿梭，而我等一下就會在其中一間，是不是也會像他們一樣難過？但這一切庸人自擾的想像又被漫長的等待給稀釋了，我將手上的報到單捲成圓筒狀又攤開，企圖讓他縮成最小的圓，這是忘記帶書來看的下場，過了將近一個半小時終於到了，我很尷尬地在護士面前把我的作品打開交給他。

　　一進去先喝了杯胃乳，在手臂上打了個舒緩腸胃蠕動和抑制唾液分泌的針，之後護士在我口中噴了些藥叫我五分鐘後再吞下去。我馬上發現那是麻藥。然後開始感覺到所謂的吞嚥困難是什麼情況，麻醉讓我更清醒了，甚至感到有點新奇，我開始小聲地哼起do re mi測試我是否還能說話。恩，還可以說話雖然比較不清楚一點。之後就被帶到病床旁然後發現我太快把藥吞下去了，只好又補一次，我覺得這次給我補的劑量是剛剛的三倍多。

　　醫生來了，廢話不多說馬上叫我側躺。
「咬著這個。」他說，然後把一個Ｏ字型白色的圓圈擺進我嘴中。
我突然覺得很不舒服，也許那個圓環長得太圓冒犯到我了吧，但我馬上就發現這樣對它是不公平的，那條像吉他導線頭頂還閃閃發亮的東西是怎麼回事，劇本是這樣寫的嗎？？雖然我早就做過功課，知道那會像小指一般的粗細，但那還是讓我驚嚇到了。好在醫生沒讓我有太多時間害怕，馬上叫我忍住吞嚥，用鼻子呼吸。我照做了，至少在心理上是這樣的。就在它通過喉嚨的瞬間，我感到無比的噁心感，好像不小心吞進了一整條法國土司卻又吐不出來，我閉著雙眼一面緊咬著那個Ｏ，一面慶幸它的材質夠堅固。過了最難熬的階段後，我開始可以感覺到它在我體內遊走了，像我剛剛好奇麻藥會不會奪走我說話能力一樣好奇著我的胃，就這樣和我面面相覷了一陣子，終於要結束了，我鬆了一口氣卻又想到他又要經過喉頭而難過，幸好這次就完全沒有不適感了。

　　整個過程在我的判斷下不到五分鐘，我也真的沒有感覺到痛，只是那噁心感我想我會記著很久很久……最後醫生告訴我我的胃看起來很正常，除了有點發炎，下次回診再和我討論。我帶著感激又複雜的心情走出門外，竟然感到有點驕傲。我想我照胃鏡的速度應該是蠻快的吧。